第5章 尘封的日记
作者:凡夫 [共创]
月亮像一枚冰冷的铁钉,将青槐村钉死在群山的影子里。
空气黏稠得如同未干的血,白日里聒噪的蝉鸣此刻也偃旗息鼓,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大地呼吸般的寂静。陈默站在自己老屋的院子里,目光死死地锁着不远处那棵老槐树。哑婆白天用枯枝在树下划出的那些凌乱、扭曲的符号,已经被晚风抚平,但那绝望的姿态,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
那不是疯癫的涂鸦。那是一种指引,一种无声的嘶吼。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疯狂地缠绕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性。他是个记者,信奉证据和逻辑,但青槐村的一切都在嘲笑着他的信条。那口井里血色的月影,梦中女人的啜泣,还有村长陈守业那张欲盖弥彰的脸……所有线索都像蛛网般,最终汇集到这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下。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泥土和某种腐朽草木的腥味。他转身走进杂物间,摸索了半天,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工兵铲。铁器冰冷的触感顺着手心传遍全身,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给了他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疯了,”他对自己说,“为了几万块稿费,在这里陪一群人装神弄鬼。”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他绕过菜畦,踏着没过脚踝的野草,走到老槐树下。树干粗糙得像老人的皮肤,布满了沟壑与裂纹。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斑,像一片片陈年的尸斑。他找到了哑婆白天反复刻画的那片区域,那里的泥土似乎比别处更松软一些。
他将铲尖用力地插进土里,金属与碎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惊动了村里的任何人,尤其是陈守业。那个老人警告过他,不要刨根问底。可现在,他刨的正是这村子的根。
泥土被一铲一铲地翻开,带着湿气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树根盘根错节,如同深埋地下的黑色血管,顽固地阻碍着他的挖掘。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顺着额角流下,滴进土里。他不仅仅是在和泥土、树根搏斗,更是在和自己内心的恐惧角力。他害怕挖出什么骇人的东西——一具白骨,或是什么更无法解释的玩意儿。但一种更强烈的冲动,一种揭开谜底的记者本能,驱使着他不停地挥动着铁铲。
“当!”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让他的手臂瞬间麻痹。不是石头。他心中一紧,扔下铲子,跪下来用手扒开最后那层浮土。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个铁盒子,已经锈蚀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与深色的泥土几乎融为一体。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从盘绕的树根中拖拽出来。盒子很沉,封口处被铁锈和泥土焊死了。他用工兵铲的边缘反复撬砸,发出哐啷哐啷的噪音,每一次撞击都像敲在他的心上。终于,在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后,盒盖松动了。
一股混合着霉味、铁锈味和纸张腐朽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一阵咳嗽。盒子里没有财宝,也没有骸骨,只有一本被油布小心包裹着的、边缘已经残破发黄的日记本。
陈默的心跳得厉害。他捧着日记本,像捧着一件易碎的文物,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他关上门,拉上窗帘,仿佛要隔绝整个村子的窥探。在昏黄的灯泡下,他颤抖着手,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字迹娟秀而清丽,与这本笔记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九八零年,四月十二日,晴。槐花开了,满村都是香的。守业哥从山外给我带回来这本顶好看的本子,他说,让我把心里的话都写在上面。”
守业哥?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是陈守业?那个如今满脸皱纹、眼神浑浊的老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