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鸣胸中的那点火苗，是杜娟亲手点燃的。那一次失控的拥抱，带着血腥味和泪水的咸涩，在他心里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印记。

他告诉她，不能再忍了。下一次，只要陈峰再动手，就用尽全力反抗，制造出最大的动静，剩下的交给他。

杜娟当时只是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力度，像是在与过去二十七年的卑微人生做一场决绝的告别。

今晚，告别的时刻来了。

起因依旧是陈峰接通的电话，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不过这次更过分了，陈峰应约要出门，杜娟用娇小的身体挡在门口，眼里不再是躲闪二是坚定，直视着陈峰那双浑浊的眼睛。

“你不要太过分，你打我骂我可以，但你不能当我不存在跟另外一个女人鬼混！”

陈峰愣了一下，仿佛没听清。他习惯了她的沉默和顺从，这句警告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他狞笑着，一把揪住杜娟的头发，“哟，翅膀硬了？敢顶嘴了？”

他扬起的手掌还没落下，杜娟就疯了一样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剧痛让陈峰的醉意瞬间清醒了一半，也彻底点燃了他骨子里的凶残。他甩开杜娟，怒吼着：“你他妈敢咬我！”

楼上的齐思鸣正准备入睡，楼下突然爆发出的尖锐撞击声让他瞬间坐了起来。

那声音不对劲。

不再是往日那种沉闷而压抑的肉体撞击，更像是两头被困野兽的殊死搏斗。有女人的尖叫，但不再是单纯的哭泣，而是夹杂着愤怒和豁出去的嘶吼。紧接着是桌椅被掀翻的巨响，锅碗瓢盆砸在地上变成一地碎片的刺耳喧哗，还有男人更加暴虐的咒骂。

齐思鸣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杜娟在反抗。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他的杠铃，但脚刚迈出一步就停下了。不对，这次不一样。这种失控的动静，杠铃声已经压不住了。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暴力，像一根即将被拉断的弦，随时可能溅出血来。

他冲到窗边，楼下那扇昏暗的窗户里，人影晃动得异常激烈。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哭喊穿透薄薄的木质墙板，像一柄利刃直插齐思鸣的耳膜。

不能再等了。任何犹豫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几乎是颤抖着摸过床头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次才解开锁。他没有丝毫迟疑，按下了那三个熟悉的数字：110。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急促：“喂，是警察吗？我要报警！青藤里三号木屋一楼，有人在打架，非常严重，可能会出人命！”

报出地址后，他甚至没等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整栋木屋仿佛都在这愈演愈烈的搏斗中呻吟，地板在他脚下微微震动。

恐惧，一种冰冷的、陌生的恐惧，从他的脚底升起，迅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怕，他怕自己报警晚了，怕杜娟会出事。这种恐惧远比他面对任何重量的杠铃时都要沉重。

他穿上衣服，冲到一楼门口，然而门锁的死死的，几次冲撞都无法撞开。

他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住手，你这样弄出人命你会后悔的！”

然而打红了眼的人越是有人劝似乎越疯狂，越失去理智。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秒，房间里的每一次撞击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他的神经上。

终于，远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的鸣笛声。那尖锐的、划破夜空的声音，在此刻听来，竟是如此悦耳，如同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