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调解室的空气，像泡过福尔马林的标本一样，冰冷而静滞。

杜娟握着笔的手在微微发抖。那支黑色的签字笔，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对面，陈峰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窗外灰蒙蒙天光的映衬下，显得既陌生又颓唐。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和他的人一样，被生活的重压磨去了所有棱角和色彩。没有咆哮，没有咒骂，只有一种被抽空了灵魂的沉默。

齐思鸣就坐在杜娟身边，像一座沉默的山。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的手肘偶尔会轻轻碰到杜娟的胳膊，那坚实的热度，是她在这片冰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终于，杜娟深吸一口气，笔尖落在了那张决定她后半生命运的纸上。一笔，一划，她的名字，像一只终于挣脱蛛网的蝴蝶，带着颤抖，落笔成形。当最后一划完成时，她感觉身上那副无形的、沉重了数年的枷锁，伴随着轻微的“沙沙”声，应声碎裂。

尘埃落定。

走出法院大门时，阳光有些刺眼。杜娟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齐思鸣已经先一步，用他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一片光。

“都结束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杜娟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但嘴角却努力地向上扬起。她没有哭，只是觉得这阳光太好了，好得让她想把过去那些阴暗潮湿的日子，都拿出来晒一晒，晒到蒸发，晒到灰飞烟灭。

从医院办完出院手续，齐思鸣帮她提着那个小小的行李包，里面装着她全部的家当。

站在青藤里三号木屋的楼下，空气中依然是那股熟悉的、潮湿的木头和泥土混合的气味。一楼的门窗紧闭，像一张再也不会说话的嘴。那里曾经是她的牢笼，是她的全世界，此刻看去，却只是一方再也与她无关的、逼仄的空间。

“我帮你把东西搬上去。”齐思鸣自然而然地说道。

杜娟没有作声，只是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踩着那会发出“咯吱”呻吟的木质楼梯。这声音她听了无数遍，每一次都伴随着恐惧和压抑。

可今天，这“咯吱”声却像是一首笨拙而庄重的序曲，引领她走向一个全新的未知。

她没有在一楼门口停留，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径直跟着齐思鸣的脚步，走上了二楼。

齐思鸣的家，和他的人一样，简单、直接，充满了生命力。空间不大，但被收拾得很整洁。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洗衣粉清香和蛋白粉甜味的气息。靠墙立着他那些冰冷的铁家伙——杠铃、哑铃，此刻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和的光泽。

它们曾是她黑夜里的守护神，是隔着地板传递而来的、最笨拙的温柔。

进屋，杜娟有点发呆，恍如隔世。

齐思鸣看的出来，杜娟还没有回过神，就算在法院能果断的做出决定，就算她已经知道那个叫陈峰的男人已经在监狱，但此刻，在她生活的这个环境下，有太多记忆需要她消化和重新适应。

齐思鸣没有打扰她，安顿好以后，温柔的对杜鹃说“我先去健身房，晚点下班再回来，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什么也别做”

杜娟满含热泪的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看着齐思鸣转身离开。

他们此刻都读互相读懂了对方心里所想。杜娟疲惫的躺在了齐思鸣的床上，带着一丝微笑睡着了

齐思鸣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5点，看到躺在床上杜娟，睡的那么甜，不忍心打扰。杜娟似乎发现了什么，睡眼惺忪的睁开眼，一下坐起来小脸微红了一下，看的齐思鸣心里痒痒的，他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感觉到了自己很紧张...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吃的。”齐思鸣感觉喉咙冒烟，转身就要出门。

“别。”杜娟第一次主动拉住了他的衣角，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别去买了，让我在你家……做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