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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邻居

第4章 试探性的敲门

作者:凡夫 [原创]

那记沉闷的、仿佛要将地板砸穿的杠铃落地声,是今晚暴风雨的休止符。

楼下,陈峰那夹杂着酒气的咒骂戛然而生,像一根被猛然绷断的琴弦。杜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那种被更强大的、更蛮横的力量打断后的错愕与恼怒。

果然,几秒钟后,他朝着天花板啐了一口,骂了句“妈的,神经病”,然后重重地摔门而去。屋子里瞬间被巨大的寂静吞没,只剩下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墙上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她蜷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像一只受惊后忘了归巢的鸟。脸颊上还残留着被他推搡时撞到桌角的痛感,但此刻,一种比疼痛更陌生的情绪,正从麻木的深处缓缓升起。那是……好奇。

楼上那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搬来快两个月了,她对“他”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作息规律,总在清晨和深夜制造出那些金属碰撞的轰鸣。起初,她和陈峰一样,觉得那只是个不顾及他人的讨厌邻居。直到一个月前,她渐渐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那雷鸣般的巨响,总是在陈峰的暴力升级到顶点时,如约而至。它像一道精准的命令,一次又一次地,强行终止了她的噩梦。

他是在……保护我吗?

这个念头像一株在黑暗地窖里破土而出的脆弱嫩芽,疯狂而又大胆。她不敢深想,怕那只是自己绝望中的一厢情愿。

可那声音是如此真实,如此充满力量,与陈峰那种外强中干的嘶吼截然不同。它沉重、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神,就住在她的天花板之上。

杜娟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西槐区永远灰蒙蒙的天空,被错综复杂的电线切割成零碎的几何图形。她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苍白,瘦弱,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她是一个妻子,一个厨娘,一个出气筒,一个会用丝线编织花鸟来换取酒钱的工具,唯独不是她自己。

但是今天,那个嫩芽般的念头,给了她一丝冲动。她想看看他,那个用噪音为她筑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的男人。她想确认,那份突如其来的庇护,究竟是偶然,还是刻意。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万无一失、不会引人怀疑的理由。

目光扫过头顶那盏忽明忽暗的白炽灯,一个完美的借口在她心中成形。

“电闸跳了。”

这个理由本身就充满了象征意义——她黑暗的世界,太需要一道光了。

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是青藤里三号这栋老屋的脊骨。杜娟赤着脚踩上去,每一步都伴随着“咯吱”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这栋建筑承载的沉重故事。

楼梯很窄,扶手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从楼梯转角的窗户透进来的午后阳光,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像无数漂浮的、迷了路的灵魂。

她的心跳得比任何一次面对陈峰时都要剧烈。陈峰的暴力是她熟悉的,是她逆来顺受的日常;而此刻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全然未知的善意,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她害怕自己的揣测是错的,害怕敲开门后看到的是一张冷漠或不耐烦的脸,那会比陈峰的拳头更让她绝望。

终于,她站在了二楼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前。门上没有门牌号,只贴着一张褪色的“福”字。她能听到门后传来隐约的音乐声,节奏强劲,充满活力。

她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霉味和木屑味的空气,像是要汲取全部的勇气,然后,抬起了那只习惯于编织精巧缠花、却在此刻微微颤抖的手。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带着试探和怯懦,几乎要被门内的音乐声淹没。

音乐停了。

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让杜娟脚下的地板产生轻微的共振。就是这个脚步声,她听过无数次。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那一瞬间,杜娟感觉自己被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那是一种混杂着汗水、廉价沐浴露和青春荷尔蒙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门内站着的,是一个她完全没想象过的男人。

他很高,很高,几乎要碰到门框。赤裸着上身,蜜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宽阔的肩膀,轮廓分明的胸肌和腹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那不是陈峰那种流水线上磨砺出的干瘦,而是一种经过精心雕琢、充满了生命力的健硕。

他下身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脸上带着一丝运动后的潮红和被打扰的疑惑。

他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干净,眼神明亮得像夏日正午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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