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以身担当,院中的宣言
作者:凡夫 [AI+]
屋里的空气是凝滞的,带着一股土炕返潮的霉味。
李春梅已经三天没见到院子里的太阳了。窗户被一根木棍从外面死死顶住,只有一道窄窄的缝隙,漏进几缕苍白的光,像怜悯,也像监视。她能听见外面的一切声音:邻家大婶呼喝孩子吃饭的吆喝,鸡群在院里刨食的咕咕声,还有父亲压抑着怒火、在堂屋里来回踱步时,那双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每一下,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母亲偶尔会端一碗稀粥进来,不看她,放下碗就走,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那叹息比父亲的打骂更像一把钝刀子,一寸寸割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知道,自己成了这个家的耻辱,是村里人唾沫星子里那个“不要脸”的姑娘。她腹中那个小小的、秘而不宣的生命,不是希望的种子,而是一枚已经点燃引线的炸药,随时能把这个家炸得粉身碎骨。
春梅把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朦胧诗选》死死抱在怀里,书页间仿佛还残留着王建军指尖的温度。他会来吗?他会像诗里写的那样,“穿过死亡的走廊,来和我相会”吗?还是会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当个缩头乌龟,让她一个人承担这滔天的罪名?恐惧和期待像两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就在她快要被这死寂逼疯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自家那条老黄狗短促而凶狠的狂吠。
“谁啊!”是父亲含着怒气的声音。
门外没有回答,只有沉重而坚定的脚步声,一步步踏进了李家的院子。
春梅的心猛地一跳,她疯了一样扑到门边,从门缝里朝外望去。
院子中央,午后的阳光将他的人影拉得长长的。王建军就站在那里,身板挺得像营房前的小白杨。他脸上没有春梅担心的那种怯懦和慌张,只有一种像是要去奔赴战场的决绝。他的眼神越过院子里闻声而出的邻居,越过挡在堂屋门口、脸色铁青的李父,像是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你个畜生!你还敢来!”李父的怒吼像一声炸雷,他随手抄起门边的烧火棍,就朝王建军冲了过去。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有几个妇人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春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进了门板里。
王建军没有躲。
那根沾着灶灰的木棍结结实实地抽在了他的肩膀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只是身子晃了一下,牙关紧咬,硬是挺住了。
“爸!”屋里的春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拼命地摇晃着门板,“别打他!求求你别打他!”
李父像是被这声“爸”刺激得红了眼,他扔掉烧火棍,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就砸在王建军的脸上。王建军的嘴角立刻见了红,一丝血线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流了下来。
“跪下!”李父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个搞破鞋的王八羔子,今天不跪下给我磕头认错,我打断你的腿!”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在村里的规矩里,出了这种事,男方上门来,就是要跪下求饶,任打任骂,把姿态放得越低越好,或许还能换来一丝解决的可能。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当过兵的小伙子,也得按这个规矩来。
然而,王建军只是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他非但没跪,反而把被李父打得有些佝偻的腰杆,重新挺得笔直。他那双在部队里磨砺出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扫视着围成一圈、表情各异的村民。
“叔,”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声,“你打我,骂我,我都认。这事,是我王建军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