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东窗事发,宗族的审判
作者:凡夫 [AI+]
初夏的暑气,像一床潮湿的棉被,严严实实地盖在黄土塬上。李春梅觉得这股闷气是从自己身体里蒸腾出来的,堵在喉咙口,让她整日里头晕目眩,闻见灶房里飘出的葱油味就一阵反胃。
起初,她只当是中了暑,偷偷掐自己的虎口,喝了许多放凉的绿豆汤,可那股恶心劲儿却愈发顽固,像在她胃里扎了根。她开始贪睡,身子也像发面馒头一样,悄无声息地虚浮起来。她不敢照镜子,只在夜深人静时,借着月光偷偷解开衣带,用颤抖的手指丈量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甜蜜又淬毒的果实。
这天午后,她正坐在院里的槐树下绣一双鞋垫,准备给即将过门的“那个人”——一个她只见过一面的、邻村的陌生男人。针尖穿过鲜红的布面,绣出一对歪歪扭扭的鸳鸯。突然,一阵强烈的酸意从胃里直冲上来,她丢下针线,捂着嘴冲到墙角的酸菜缸旁,剧烈地干呕起来。
她身后,纳着鞋底的母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根粗大的麻绳针,还穿在锥子孔里,纹丝不动。李母的眼神,像秋后地里最锐利的镰刀,一寸寸地刮过女儿孱弱的背影。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目光里有疑惑,有惊恐,最后凝结成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确定。
春梅呕得眼前发黑,扶着墙壁喘息。一回头,正对上母亲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猎人盯上的兔子,浑身的血液瞬间凉了下去。
“你……”李母的声音干涩得像被风干的树皮,“几个月了?”
没有质问,没有怒骂,只有这冷冰冰的三个字。春梅的伪装和侥幸,在这三个字面前轰然崩塌。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砸在脚下的黄土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作孽啊!”李母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她没有去打女儿,而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那哭声不是寻常的悲伤,而是一种家族荣誉被彻底摧毁后的绝望哀鸣,尖利地划破了村庄沉寂的午后。
哭声惊动了正在屋里抽旱烟的李父。他趿拉着鞋走出来,看见瘫在地上的妻子和面无人色的女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哭丧呢?出啥事了!”
李母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指着春梅,嘴唇哆嗦着,半天挤出一句:“你问她!问你养的好闺女!她……她肚子里有野种了!”
“野种”两个字,像一道炸雷,在李父的头顶轰然炸响。他愣住了,手里的烟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烟灰撒了一地。他死死地盯着春梅的小腹,那眼神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羞耻。对于这个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的庄稼汉来说,这不啻于有人在他家祖坟上泼了粪。
“畜生!”他嘶吼着,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冲过去扬起蒲扇般的大手。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抽得春梅眼冒金星,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她踉跄着撞在身后的老槐树上,树叶簌簌作响。嘴里,尝到了一股咸腥的血味。
“说!是哪个杂种干的!老子今天扒了他的皮!”李父双眼赤红,又一脚踹在春梅的腿上。
春梅蜷缩在树下,像一片被狂风蹂躏的落叶,浑身筛糠般地抖动。她紧紧咬着嘴唇,任凭父亲的拳脚落在身上。疼痛可以忍受,但她不能说出那个名字。那是她心底唯一的微光,她要用自己孱弱的身躯护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