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秘密与邻居
作者:脑无墨
江辰想要变回从前那个对一切漠不关心、只用尖刺面对世界的决心,像一层脆弱的冰面,很快就在现实的阳光下出现了裂痕。
十月底,秋意渐浓。江文瀚为了庆祝公司一个重要项目顺利签约,决定在家中举办一场小型的庆祝派对。夜幕降临,江家别墅一改往日的冷清,变得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悠扬的爵士乐和宾客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浮华的热闹。
林母作为这场派对的“总指挥”,里外忙碌,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从精致可口的自助餐点到恰到好处的鲜花布置,甚至背景音乐的选择,都获得了来客们的一致称赞。江文瀚脸上有光,心情极佳。
林微也被叫来帮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衣服,像一抹安静的影子,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默默地收拾着空酒杯和餐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辰对这种充斥着虚伪寒暄和利益交换的场合厌恶至极。他被父亲要求必须露面,穿着一身剪裁合体却让他感觉束缚的衬衫,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疏离的假笑,应付了几个重要的生意伙伴后,耐心终于告罄。
他寻了个间隙,从喧闹的客厅里抽身,如同逃离般走向了幽静的后花园。
与屋内的灯火辉煌不同,花园里只有几盏地灯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身后的喧嚣。
他熟门熟路地走向花园最深处,那里有一个被繁茂的法国梧桐和层层叠叠的常春藤巧妙遮掩住的小小玻璃花房。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一个连他父亲都几乎遗忘的角落。这里存放着他为数不多的、不愿示人的宁静。
林微端着一摞刚收拾好的空盘子准备送回厨房,却被一位优雅的女士温和地拦住,拜托她去花园的白色凉亭里取一件遗落的羊绒披肩。她点头应下,穿过依旧热闹的草坪,走向光线渐暗的花园深处。
凉亭里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条柔软的披肩。她拿起它,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却被不远处一抹微弱而温暖的光亮所吸引。她下意识地循着光亮走去,轻轻拨开垂下的藤蔓枝叶,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花房如同隐藏的宝石般出现在她眼前。
而花房里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江辰正背对着她,微微弯着腰,无比专注地侍弄着一株形态雅致的兰花。冰冷的玻璃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开,暖黄色的灯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侧着脸,神情是林微从未见过的平静与温柔,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娇嫩的花瓣,动作小心得仿佛在抚摸一个易碎的梦。
这个画面,具有强烈的冲击力。那个平日里骄傲、乖张、说话带刺、仿佛对全世界都不满的少年,此刻竟展现出如此细腻柔软的一面。巨大的反差让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种奇异而复杂的情绪。
原来,在他坚硬的盔甲之下,也藏着这样一方不愿人知的净土。
她没有出声,甚至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像是怕惊扰了这幅静谧的画面。她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如同来时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个偶然窥见的秘密,连同那件柔软的披肩一起,被她妥帖地、沉默地藏在了心底。
派对圆满结束,宾客尽欢而散。江文瀚心情极好,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他当着江辰的面,毫不吝啬地夸奖了林母:“王阿姨,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得这么周到,朋友们都夸赞不已。”
林母谦和地笑了笑:“江先生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江文瀚点点头,似乎是心血来潮,又像是深思熟虑,接着说出了一个让空气瞬间凝固的提议:“王阿姨啊,我看你每天这么早起来赶公交过来,晚上又那么晚才能回去,确实太辛苦了。
林微这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这样吧,反正家里空房间多,不如让小微也搬进来住吧?这样你们母女俩能有个照伴,她上下学也方便许多,能节省不少时间学习。”
这个提议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江辰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对:“爸,我……”他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侵犯。
但江文瀚似乎心意已决,用一个不容置疑的严厉眼神制止了他未出口的话,继续看着林母,等待答复。
林微的心也揪紧了。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不想再和江辰有更多令人窒息的交集。可当她看向母亲时,看到的是母亲眼中无法掩饰的疲惫,
以及在那疲惫深处,因为“能多和女儿在一起”而闪过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最终却无法说出口。如果她住进来,至少晚上能帮妈妈分担一些家务,妈妈能早点休息。
她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响起:“……谢谢江叔叔。如果不会太打扰的话。”
于是,仅仅一个周末之后,林微就带着自己简单的行李,正式入住了江辰隔壁那间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