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三十七楼的深夜，似乎成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花园。

慕枫的巡逻总会准时在毕雪的办公室门口“恰巧”经过。有时，门是开着的，他会看到她还在处理文件，便只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前行。但更多时候，他会发现她只是坐在黑暗里，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

每当这时，他就会像上次一样，轻轻叩响那扇门。

而毕雪，也总会像第一次那样，在短暂的错愕后，为他倒上一杯酒。

他们聊天的内容，从工作上的烦恼，逐渐蔓延到对一部电影的看法，再到对某一种食物的喜好。毕雪惊奇地发现，在这个年轻的安保队长面前，她可以卸下所有防备，说一些在别人听来“无病呻吟”的、属于她自己的话。而慕枫，也总能以他那种沉默而专注的方式，捕捉到她话语里最细微的情绪。

他像一块温润的海绵，无声地吸纳着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却从不给予廉价的评判。

这份默契，让毕雪日益沉沦。

这晚，又是一个周五。毕雪刚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身心俱疲。她没有开灯，只是任由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有些落寞的脸。屏幕上，是一张两个女孩的合影，其中一个笑靥如花，正是几年前的毕雪，而她身旁那个扎着马尾、还带着点婴儿肥的，是她的妹妹，毕安。

慕枫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在看家人的照片？”他没有开灯，只是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嗯，”毕雪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收起手机，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妹妹的脸，“我妹妹，毕安。平安的安。”

“她……很可爱。”慕枫由衷地赞美道。

毕雪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她仰头，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也灼烧着她的理智。酒精和连日来积累的疲惫，让她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

“可爱？”她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份可爱，是我拿命换来的。”

慕枫的心一沉，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父亲，”毕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年轻的时候，是个赌徒。不是小打小闹，是会把家都输掉的那种。”

“他欠了一大笔高利贷，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放贷的人说，给他十年时间，如果还不上……”毕雪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说出了那个让她夜夜噩梦的条件，“……就用我妹妹，抵债。”

一时间，慕枫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人间恶魔，才能想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