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晚上之后，机房里的沉默变了味。

它不再是空旷，而是一种充满张力的等待。秦铭和何燕都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对话退回到了最开始时那种客气而疏远的状态。他不再帮她擦拭高处的灰尘，她也不再为他准备温热的夜宵。

他们像两块同极的磁铁，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开，却又在看不见的磁场里，感受着彼此强大的引力。

秦铭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在处理数据时会莫名其妙地走神，满脑子都是她被碘伏蜇得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他握住她手腕时，那份惊人的、细腻的温热。他那颗习惯了用逻辑和理性思考的大脑，第一次被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情绪所占据。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一丝……恐惧。他恐惧这种失控的感觉。

而何燕，则比他更加小心翼翼。她总是低着头，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尽量避免与他对视。但秦铭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总是在他不经意间，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他身上。

这种心照不宣的躲闪和试探，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将两人都折磨得疲惫不堪。

终于，在一个格外安静的夜晚，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那晚，整个楼层的其他公司都在加班，只有他们所在的部门一片漆黑。巨大的机房里，除了服务器的嗡鸣，再也听不到任何属于人类世界的声音。这种极致的安静，像一个放大器，将秦铭内心的躁动放大了无数倍。

他坐在工位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何燕几天前那句无心之言：“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男人……是我的男人，那该多好。”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种模糊不清、悬而未决的状态，比任何已知的风险都更让他感到煎熬。他需要一个答案，无论是什么。

他走到何燕正在清洁的区域。她正蹲在地上，仔细地擦拭着一台服务器的底座。

“你过来一下，”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这里好像有个标签扫不出来。”

这是一个极其拙劣的借口，拙劣到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何燕顺从地站起身，走到他指的位置，弯下腰看了看：“没有啊，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直起身，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秦铭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心脏。他再也无法忍受那种理性的克制。他伸出手，从背后，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何燕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她没有尖叫，也没有立刻挣扎，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被压抑住的惊呼。秦铭能感觉到，她纤薄的身体，正在他的怀里微微发抖。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那股熟悉的、带着植物清香的气息。他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一样，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我们做情人吧。”

他贴着她的耳朵，用一种近乎气声的、沙哑到不像他自己的声音，说出了这句在他心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话。

这句话，像一个被按下的、失控的开关。

何燕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终于开始挣扎，但那与其说是抗拒，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的、出于恐惧的反应。

“你……你放开我……会被人发现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的恐惧，点燃了秦铭最后的理智。他缓缓地松开了手臂。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愤怒或厌恶的脸，但他没有。当何-燕转过身来时，他只看到了一双写满了惊慌、恐惧，却又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睛。

她不是在怕他，她是在怕“被发现”。

这个认知，让秦铭那颗刚刚沉入谷底的心，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跟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到他的工位旁。那里是整个机房里，光线最明亮，也最安全的地方。

“对不起。”他开口，声音依然沙哑。

何燕低着头，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