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掰手腕和深夜长谈之后，机房里的空气似乎被重新编码了。

秦铭和何燕之间的互动，多了一些无声的试探和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会在巡检日志的空白处，用代码的注释格式，写下一行关于天气变化的提醒，然后“不经意”地将记录板放在她清洁车旁边的台面上。而她，则会在他通宵处理紧急故障后的第二天夜里，带来一个装在保温饭盒里的、温热的茶叶蛋。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戳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享受着这种介于同事和朋友之间的、模糊而安全的温暖。

直到一个深夜，一句无心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那晚，秦铭正在处理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漏洞。他坐在屏幕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何燕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清洁工作，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听自己的东西，而是抱着手臂，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工作。

她看不懂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天书般的字符，但她能看懂他。

她能看懂他紧锁的眉头，看懂他专注的眼神，看懂他指尖在键盘上敲击时那种沉稳而有力的节奏。那是一种完全掌控着一个复杂世界的力量感，是她从未在任何男人身上见过的、独一無二的魅力。

大概半个小时后，秦铭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他端起水杯，才发现自己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连晚饭都忘了吃。

“解决了？”何燕走上前，轻声问道。

“嗯，暂时。”秦铭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你真厉害，”何燕由衷地感叹道，“感觉就没有你搞不定的事情。”

“没办法，吃这碗饭的。”秦铭自嘲地笑了笑。

何燕看着他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忽然有些失神。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那个只会在酒桌上吹嘘自己拆迁分了几套房、回到家就把臭袜子扔得满地都是的男人。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在他们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可以被忽略、被牺牲的次要角色。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羡慕和委屈，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心头。

她看着秦铭，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说真的，秦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耳语，“能学到好多东西，每次跟你聊天都很开心。要是……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男人……是我的男人，那该多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机房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连那永恒不变的、巨大的服务器嗡鸣声，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秦铭所有准备端起水杯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中。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让他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

心神剧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