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变化，是在沉默中发生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秦铭和何燕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默契。他们依然很少说话，但分享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有时，何燕会提前买好一份热腾腾的夜宵，放在秦铭的工位上，那通常是一碗清汤面或几个肉包子。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放下了就走。秦-铭也不会说谢谢，但当她第二天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保温杯里，已经被泡上了一杯滚烫的、适合暖胃的普洱。

有时，秦铭在巡检时，会顺手将她够不着的、机柜顶部的积灰擦掉。而她，则会在他伏案工作时，悄悄地替他接满饮水机旁边的桶装水。

这些微小的、琐碎的善意，像无声的密码，只有他们两人能够破译。它们在冰冷的机房里传递着一种秘而不宣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两人早已习惯的、冰冷的秩序。

秦铭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晚上十点的到来。期待那一声门禁的轻响，期待那道熟悉的身影，期待空气中那一缕清新的、不属于这里的香气。他甚至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巡检时间，调整到能与她擦肩而过、或是能从监控屏幕里看到她身影的时刻。

他知道这很危险。

作为一个信奉逻辑与程序的工程师，他比谁都清楚，任何偏离预设轨道的行为，都可能导致系统的崩溃。而他现在，正在主动地偏离轨道。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何燕的存在，就像一个突然出现在他枯燥代码世界里的、无法被归类的“bug”，他无法消除它，反而被它深深吸引。

而何燕，也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仅仅是为了那个“正当的理由”而来。她发现自己开始在意秦铭的每一个反应。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句无心的夸奖，都能让她在深夜回家的路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叫秦铭的男人，和她生活中遇到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他沉默、笨拙，甚至有些不解风情，但他身上有一种罕见的、被知识和理性浸泡过的沉稳与认真。他看她的眼神里，没有欲望的侵略，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这种被尊重、被平视的感觉，是何燕在她的婚姻里，甚至在她的原生家庭里，都从未体验过的。

她开始贪恋这种感觉。

于是，她也开始不自觉地向他靠近。她会把自己直播时遇到的有趣段子讲给他听，看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她也会向他请教一些电脑上的小问题，享受他耐心讲解时那种专注的神情。

他们像两只在寒夜里相互取暖的刺猬，小心翼翼地靠近，既渴望对方身上的温度，又害怕被彼此身上的尖刺所伤。

平衡，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而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是一次真正的意外。

那晚，何燕在清理一台服务器机柜的后侧时，没有注意到机柜的金属封边因为老化而翘起了一块锋利的毛刺。她的手在用抹布擦拭时，食指的侧面被狠狠地划了一下。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缩回了手。

一道细长的口子立刻见了红，鲜艳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伤口里冒了出来，在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指尖。

正在不远处检查线路的秦铭听到了声音，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何燕正捏着自己的手指，脸色发白。当他的目光落在她指尖那抹刺眼的红色上时，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

他几乎是冲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