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何燕的存在成了一种新的秩序。

她总是在晚上十点零五分准时出现，带着一身不属于机房的、淡淡的香气。她会和秦铭打一声招呼，然后戴上一只耳机，沉默而高效地开始工作。两人之间没有太多交谈，但空气中那种纯粹的、由机器主导的孤寂感，确实被稀释了。

这天晚上，秦铭解决了一个持续了半小时的数据库死锁问题，身心俱疲。他端着空了的保温杯走向茶水间，推门进去时，正看到何燕靠在吧台边，捧着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她没戴耳机，神情专注，眉头微锁，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收起手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礼貌的平静。

“秦工。”她点了点头。

“嗯。”秦铭走到饮水机前，按下热水键。沸水注入杯中的咕噜声，暂时填补了两人间的沉默。

“工作……很忙吧？”何燕似乎是想找个话题。

“还行，刚处理完一个故障。”秦铭看着杯中盘旋而上的热气，“你呢？看你刚刚好像……”他本想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便硬生生停住了。

何燕却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她迟疑了片刻，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说道：“没什么，就是……我租的那间房，隔壁太吵了，跟房东说了几次也没用。”

“租的房？”秦铭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她是下班直接回家。

“嗯，”何燕的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像是在解释给自己听，“我家住得远，而且……晚上回去不方便。我就在公司附近找了个单间，走回去也就半小时。”她顿了顿，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主要图个清静。”

秦铭没有追问什么叫“不方便”，但他心里那份关于她的“格格不入”的拼图，又多了一块关键的碎片。一个已婚女人，不在自己家住，反而选择在公司附近单独租房，这本身就充满了故事。

“家里人……同意吗？”他用一种尽量不冒犯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得有个正当理由，不是吗？”何燕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里有种超乎她年龄的通透和一丝疲惫。“这份工作，就是我的理由。”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秦-铭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

他想起了她那些与保洁工作不符的细节：精致的妆容，考究的衣着，以及那份刻意保持的、不愿与人深交的疏离。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身份的伪装，一个为了换取“离家独处”的正当性而精心搭建的舞台。而这份辛苦的、在深夜进行的体力劳动，不过是这张舞台的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