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腐叶的腥甜，又湿又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晓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山路上，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刚刚去过陈默那间山脚的木屋，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是凭着直觉，朝着后山那片被泥石流冲刷过的地方奔去。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个身影。

陈默背对着她，像一尊被雨水打湿、遗忘在山间的石雕，僵直地矗立在一片狼藉的滑坡体前。他平日宽阔坚实的肩膀此刻垮塌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败和绝望。晓月顺着他凝固的视线望去，呼吸猛地一窒——那片坍塌的山壁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大地一道骤然撕裂的、深不见底的伤口。

“陈默？”晓月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一震，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雨水浸湿的头发黏在额角，眼神空洞得可怕，里面翻滚着晓月从未见过的惊惶、痛苦和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他看着晓月，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那眼神像是在无声地哀求她不要靠近，又像是在绝望地等待最终的审判。

晓月的心沉了下去，所有盘旋在脑海里的疑问、怀疑、恐惧，在这一刻都有了清晰而可怕的指向。她没有退缩，反而鼓起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勇气，目光越过他，投向那个幽深的洞穴。

她绕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黑暗的入口。每靠近一步，空气中的寒意似乎就更重一分，那股混合着泥土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也越发浓烈。洞口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带着沉甸甸的死寂。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洞口透进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嶙峋的岩壁轮廓。晓月屏住呼吸，眼睛艰难地适应着黑暗。忽然，她的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软硬不一的东西。

她低下头，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借着从洞口渗入的、惨淡的天光，她看清了——那是一只早已腐朽破烂的深蓝色双肩背包，拉链崩开，里面一些纸张和杂物散落出来，蒙着厚厚的污垢。而在背包旁边……

晓月的目光凝固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那不是散落的枯枝，也不是奇形怪状的石头。那是一具扭曲、散乱的人体白骨，森然地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头骨歪向一边，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无声地凝视着洞顶。死亡的气息如此具象、如此狰狞地扑面而来，几乎击溃了她的神经。

她的视线惊恐地扫视，最终定格在那只破背包的旁边。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东西。

小巧，精致，木质。

一枚鸟哨。

和她捡到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现实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猛地用手捂住嘴，才遏制住那声几乎冲口而出的尖叫。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狠狠撞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